未来十年中国的国际国内政策思考 ——《再来一个十年》读后感 冯江峰 我国资深外交官、原外交学院院长吴建民先生撰写的《再来一个十年》，以其切身的经历，从其外交官的职业观念出发，主要对我国过去十年的外交进行了总结，对一些错误的理念和作法进行了批评。读完以后，作者对世界局势的正确把握和对我国外交政策的正确理解给我留下了深刻影响。书名叫《再来一个十年》，表明了作者对未来中国的希望。诚如作者所言：“今后十年，我们面临的国际环境可能要比过去十年更加复杂，挑战会更多。另一方面，今后十年对中国的发展来说也是十分重要。” 吴建民先生因其职业外交官的生涯所限，著作中论述的内容主要着眼于中国的外交，但其关于中国国内政策的少量评析，也颇有见地，令人反省。2013年两会召开后，我国新领导人上任，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都在关注未来十年中国的对内对外政策。受作者的启发，我对未来十年我国的国际国内政策作一粗浅分析。 一、 我国面临的国际局势 在邓小平同志提出“和平与发展”成为时代的主题后，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十年，但这一战略认识并没有过时，这一战略仍然是我们认识国际局势的根本。吴先生在书中也提到：“时代已经从战争与革命的时代，进入了以和平与发展为主题的时代。”基于这一研判，我认为，在未来几十年内，发生大规模战争的情况可以排除，国家之间的战争相对也会减少，但发生非国际性武装冲突的情形可能会增加。 （一）美国与我国直接武力对抗的情形基本可以排除。随着国际关系重心的转移，美国的战略重点也在东移。奥巴马上台之后，美国政府对亚洲的重视程度明显上升，提出了“重返亚洲”的口号，在军事部署上，也增强了在太平洋的军力。因而，无论是国内学者还是国际政治家都在关注中美关系。从美国近些年的外交和军事策略来分析，美国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战争对其本国的经济造成了较大的经济负担，并且美国颠覆他国的手段已经从武力手段转向更多依靠有关国家国内的反对派上。作为世界上两个有影响力的国家，中美关系更多的应该是合作，而不是对抗，中美关系在各个领域将会不断发生碰撞、冲突，但双方都会保持克制。只要中国在亚洲不威胁到美国的根本利益，双方直接的武力对抗可以排除。 （二）中日之间爆发战争的可能性很小。最近一段时间，中日之间因为钓鱼岛问 题引起国际社会极大关注。但到目前为止，双方主要采用的还是非军事的手段。日本因为与俄罗斯、中国、韩国都存在岛屿争端，任何一个方向的轻举妄动都会影响日本的战略和外交全局，而美国也不想因为钓鱼岛问题与中国发生直接对抗。在钓鱼岛问题上，正如我国在关注美国的表态，日本会更加重视美国的态度，没有美国的首肯，日本不会因钓鱼岛与中国发生战争。当然，在双方舰只和飞机的巡逻过程中，有可能会发生低烈度的对抗甚至冲突。 （三）南沙群岛其他声索国和印度与我国发生大规模战争的概率很小。我国与印度存在世界上面积最大的领土争议，但中国与印度是世界上最大的两个发展中国家，双方都在关注国内的经济发展。印度除了与中国的领土争议外，还与巴基斯坦存在领土纠纷。中印两国都是有核国家，在动用军事手段上都会非常克制。南沙群岛其他声索国因为军事力量的原因，并不愿意与中国发生战争，有的甚至已经表态不会动用武力。尽管未来十年，南海地区局势会非常复杂，但武力并非解决南沙问题的首选方式。 二、 未来十年我国的外交政策 吴先生认为，“中国最大的利益是保持我们发展的势头和对外合作的势头，这个势头来之不易，而今后十年是我们能否保住这个势头的关键时期。”从大历史的观念来看，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进入了一个关键时期，如果从辛亥革命算起，中华民族等待这一时机已经一百年，我们必须抓住百年难得的机遇发展自己。这就需要一个和平的国际环境和稳定的周边环境。 （一）继续坚持和平发展的道路。其实我国和平发展的道路一直没有改变，但国际社会尤其是周边弱小国家对中国心存疑虑。吴先生认为：“我国外交上的表现，以及与西方发生的一系列摩擦，对我国的战略疑虑上升，怀疑中国的和平发展战略发生了变化，不再执行邓小平路线。这是我国自改革开放以来第一次受到这样的质疑。”“ 在今天，任何突出钓鱼岛问题和南海问题的偏激作法都是不可取的，都不利于保持我国的发展势头和与世界合作的势头。”最近习近平同志的一系列讲话，都旨在阐述我国的和平发展道路，这条道路应该继续坚持下去。 （二）在冲突中不断推进中美关系发展。中美作为世界上的大国，双方都有自己的利益，双方对对方也都有需求。利益决定了双方会有摩擦，需求决定了双方不会对抗。在中美关系中，从综合国力角度而言，中国处于弱势，因此我们要尽量避免与美国发生直接冲突。要进一步发现双方的利益汇合点，并在此基础上建立不同形式、不同层次的利益共同体。同时，要让美国知道中国的战略利益关切所在，在涉及中国核心利益的问题上，要敢于与美国斗争，维护自己的主权。 （三）辩证看待中国与周边国家的关系。吴先生认为：“既要看到我国与周边国家的矛盾与摩擦，同时也要看到我国与周边国家关系取得大发展的现实。我们之间的共同利益远大于分歧，我们与周边国家的关系总体上是好的。”最近一段时间，因为领土主权纠纷，舆论对于我国与周边国家的关系比较关注。很多人出于爱国心，主张通过武力的方式解决纠纷，甚至有人主张拿菲律宾或者越南开刀。从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的关系看，中国与东盟之间的关系主流是友好的。即便是越南，与中国在南沙群岛问题上存在领土纠纷，但越南政府对于越南国内的反华游行基本持反对态度。我们应在发展军事力量的同时，力争通过谈判的方式解决南沙群岛主权争议。 （四）增进与世界上其他国家的友谊。吴先生在书中指出：“今天世界变化的一个突出特点是，一批发展中国家，特别是一批新兴大国在崛起，这些国家在国际舞台上的分量在上升。要解决今天的国际问题，没有新兴大国参加，大概是不可能的。”我国外交政策的关注点除了传统的中俄关系、中美关系、中欧关系外，还应该大力发展同新兴国家的关系，如印度、巴西、南非、印度尼西亚、土耳其等国，共同推动国际政治新秩序和国际经济新秩序的形成。 （五）注重文化“软实力”在外交中的作用。文化作为软实力，在外交中发挥的作用是潜移默化的，但也是深远的。我国近些年注重了对外的文化交流，但较多集中于传统文化和民间文化。今天的中华文化当然包含着中华传统文化经过几千年历史考验所证明的精华，同时也包含着中国人民在革命和建设中所创立的好东西和我们从国外学习的好东西。我们应加强对新时代中华文化的研究，一方面可以扩大我国文化的影响力，另一方面也可以与西方文化形成对比，使人民对西方文化有一个正确的认识。在对外文化交流中，更多展现当代中国的闪亮点，更多展现中国高层次的文化智慧。 三、 我国面临的国内挑战 过去的十年间，是我国历史上发展最快的十年，也是我国同世界合作发展最快的十年。我国的GDP从2000年的1.08万亿美元（居世界第六位），到2010年猛增到5.47万亿美元（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2000年中国的对外贸易额为4743亿美元，2010年突破了2.9万亿美元。但与此同时，在经济发展过程中，由于未能贯彻科学发展观，导致积累起的矛盾也比较多，如单位能耗高、环境污染严重、产品质量不能保证等。随着经济的发展和互联网的普及，人民群众的要求也越来越高，人民的参政意愿强烈。如果说之前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是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力之间的矛盾。那么，在解决了温饱问题后，社会矛盾则集中表现为人民群众对生活质量的要求与落后的社会管理体制之间的矛盾，人民群众日益强烈的政治意愿诉求与僵化的政治体制之间的矛盾。这两个矛盾一个是经济上的，一个是政治上的。未来十年，我国能不能很好地解决这两个问题，将决定国内的社会稳定和政治稳定。目前，我们面临的国内挑战主要有： （一）腐败问题。尽管中央一直在加大反腐败的力度，也抓了不少高级别的腐败官员。但人民群众感觉腐败现象还是越来越严重，涉及腐败的官员越来越多，腐败官员的级别从上到下都有，涉案金额越来越高，动辄数亿甚至几十亿，腐败官员外逃现象越来越严重，腐败现象越来越普遍。不反腐将会导致亡党亡国。反腐仅仅依靠抓一批腐败分子并不解决问题，必须从制度上解决问题，建立一整套防止腐败发生的制度，使官员根本没有腐败的机会，使官员一旦腐败就必然被抓，从而不敢腐败。 （二）扭曲的经济发展方式。尽管我国国内生产总值大幅增长，但这是以大量的能源消耗和环境污染为代价获得的。我国已经成为世界上最大的能源消耗国，世界上污染最严重的十个城市有多一半在中国。在经济发展中，我们本来可以避免走其他国家走过的“先污染，后治理”的道路，但由于各级官员的短视，我们仍然重复了这一过程。污染的治理远比造成污染要耗时间，人民群众对污染已经极度不满。我们必须提高警惕，当人民群众的基本生活都不能得到满足的时候，他们对社会的不满会急剧增大。在我国经济发展中，先后起了支柱作用的汽车产业和房地产产业，在为社会做出贡献的同时，也带来了一系列的问题，如何实现经济增长的多元化，是下一步经济发展的难题。 （三）政治体制改革的滞后。作为世界上为数不多的社会主义国家，我们在实现社会主义民主方面本应做得更好。但非常遗憾的是，我们不仅未能实现所宣传的“人类历史上最高的民主”，连人民群众起码的民主权利都不能保障。人民未能通过选举产生代表自己意愿的代表，也不能决定国家机关各级官员的去留升迁，各级官员只考虑“政绩”，只考虑上级是否满意，而不对人民负责。在试行的基层民主选举中，因为法律制度设计的滞后，鉴于实践中暴露出的“贿选”等问题，基层民主选举也未能推广。然而，人民群众的参政愿望越来越强烈，对此我们必须高度重视，只有国家的权力真正掌握在人民手中的时候，我们才能解决诸如反腐败等一系列问题。 四、 未来十年我国的对内政策 吴先生认为：“中国社会正处在一个变革的关键阶段。国内面临众多问题和巨大挑战。这些问题的解决，需要有一个安定的国际环境，如果国际环境出现大的动荡，我们就很难妥善应对国内的挑战。”在具备了稳定的国际环境后，我们必须抓住机遇，对政治体制和经济发展模式进行改革。一旦国际局势风云突变，加以国内矛盾未能很好解决，内外交困，必然会影响国家的生死存亡。我们必须牢记，清政府的国内生产总值也一度在世界上领先，但由于未能及时改革，最终导致清廷覆灭。苏联也曾是超级大国，高度集权的体制，使其轰然垮塌。 （一）切实实行人民代表大会制。人民代表大会制度是我国宪法规定的国家根本政治制度。但是在实践中，我国的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并没有落实到实处。首先从人民代表的产生而言，代表候选人绝大部分是地方党委推荐的，在代表当中，官员比例过高，人民代表并没有经过竞选等环节，人民群众对人民代表的情况并不了解， 即便是经过形式上的选举，这种代表也很难说代表了民意；其次，人民代表大会尚不能真正行使宪法规定的权力，我们讲切实实行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并非否认党的领导，但在目前，宪法规定的人民代表大会对政府的监督权流于形式，在全国范围内，可能还没有出现过政府工作报告不通过的情况，但在有些地方，人民群众对政府的工作还是不满意的；再次，人民代表大会对官员的罢免权也流于形式，虽然也曾经发生过人民代表大会罢免有关官员的情形，但官员更多地将自己的前途与上级联系起来，而不是对人民负责。 （二）创新经济发展模式。吴先生在文章中指出：“创新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源源不绝的前进动力。一个国家，如果创新能力枯竭了，这个国家就必定会走向衰亡。所以，我们党十分重视创新，并提出在2020年把中国建设成为一个创新国家。”但在经济发展的很多环节，我们盲目学习其他国家的东西，走了其他国家走过的弯路，而没有走出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发展道路。我们的城市也患上了和世界上很多城市相同的“城市病”，其实中国人口众多，本身就不适合发展大型城市，发展遍布全国的小城镇，既能促进经济发展，又能提高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但我们坐视自己的城市变成了“巨型城市”，变成了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由于中国人口众多，本来也不宜大力发展汽车产业，而应优先发展公共交通，但为了刺激经济发展，我们鼓励人民买车，买了车以后国家又限行。所以在未来十年，我们必须解决经济发展中积累下来的种种矛盾，使我们的经济结构更加科学。 （三）以更加开放的姿态发展中华文化。中华文化的发展，其一是要继承中华文化的优良传统。中华文化中有很多积极的因素，如“天人合一”“中庸”“和”等，我们要发掘传统文化中能够为今所用的内容。其二是要丰富中华文化的时代内涵。中华文化发展到今天，不仅是传统的，还是现代的。如我国近现代很多思想家，他们关于人权问题、民主问题都有很好的论述，其深刻性并不亚于西方思想家。中国共产党早期领导人，如李大钊、陈独秀等，对于政治和社会问题都有极富见地的观点。其三，大胆吸收西方文化的积极养分。吴先生在书中认为：“文艺复兴、启蒙运动、资产阶级革命、工业革命、信息革命以及现代的科学技术、管理知识和人权、民主、自由的理念，这些都是来自西方文化。西方文化对世界的进步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西方文化对中国的独立和解放也起到了重要作用，我们对西方文化不要视为“洪水猛兽”，要大胆吸收其养分，使其成为现代中华文化的一部分。在很大程度上，西方国家的所作所为，其实也是违背了资产阶级思想家的理念的，我们要学会利用西方文化来批判西方国家。 未来十年，是中国发展的关键十年，党和国家领导人必须抓住机遇，放开魄力，创新改革，有所作为，使未来十年在中国历史上留下印记。清朝的“康乾盛世”，一方面经济获得了发展，另一方面积累了很多矛盾，包括严重的腐败和经济发展缺乏后劲。嘉庆皇帝值此关键时刻继位，虽然为政勤勉，但缺乏魄力，因循守旧，导致“上承康乾盛世，下启鸦片战争”，清朝也由盛转衰。前车之覆，后车之鉴，不可不惕！